伯花了很长时间思索生存的方法,他先后排除了大量带有偶然性的获救可能,并确认他们被足够重的废墟压在下面,没有工程器械绝对没法移开他们上方的水泥板。
但是有一点点通过漫射进入废墟的光,他们并没有被困得很深,也许是那个大窟窿的功劳,大楼向单一方向倒塌使得侧面恰好并没有多少坠落物。不过相对的,柜台的上方和后背最开始就完全被废墟覆盖了。伯真的是拼了命地利用地形跟撤离中的元蜮周旋才救下亚的。
要出去的话,只有一个口子。
伯有个可能可以逃掉的方案,即利用光线和感官估算时间,撑过今晚,在明天午后之前不发出任何声音,到达安全时间边缘时击打废墟发出噪音来引诱元蜮。
元蜮就是救生员。只不过在它挤开水泥块后伯会立即射击打死它。
那之后,就得由伯想办法用身体把出口清出来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简单地吃喝,然后依偎在一起休息。夜里会很冷的。
亚的十指几乎都有伤,伯为她做好了一切需要用到双手的事,然后温柔地用自己的大手将她的手包住。他们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休息了。
……
小福觉得事情不对。博士可能真的不在了,失去联系之后有什么人取代他占据了那个安全屋。虽然用具仍旧是一人份,但是更新过了,而且还有小孩子才用的画本,博士再渴求书本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依靠烟柱示意安全的联络方式有问题。
更重要的是,大前天他计划访问博士确认情况时结合博士提供的管网地图对附近进行了预先查探,那时原先的Sa区已经大片失守,这说明附近的管道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此外,有一处竖井居然没有关闭,如果不是落入地下的雨水引起了小福的注意,将会有大量元蜮通过竖井进入地下,到时后果会不堪设想,博士绝对不会犯这种致命错误。
他一直蹲守到安全时间快结束都没有人回来。大概是自己此前的行为惊吓到他们了,误以为安全屋的主人依旧是博士而对他人造成伤害的确是小福的错。无论如何,他必须搞清楚博士的下落,他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找出父母受害的真相。
另外,只要住在这的不是敌人,他也得听雪儿的把借走的药物还回来,不这样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明天再说吧。
林小福再次鲁莽地行动,即使安全时间已过也无法阻止他回去的步伐。他得照顾姐姐。
“蠢货…每次都不关上井盖,这回连支架都没撑起来,自己死在外面也别拖别人下水。”小福咂了咂舌,厌恶地皱起眉头,顺着梯子接近地面,用力抓住井盖背面的握把,将它拉了下来。
……
外面一点点变暗,然后又重新亮起来。
伯的头上也有伤,虽然伤口早就止血,不至于再把眼睛盖住,但他苍白的发丝还是被血污粘在了一起,而他脸上刺眼的锈色也使他看起来多了一分不必要的凶恶。得益于两人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他们的伤处恢复得很好,亚的手指已经不疼了,额上的伤口也早就结痂,现在正呈现愈合的趋势。
没有可以显示准确时刻的手表,也没法通过太阳方位判断时间,仅仅经由漫射光的强度进行估测着实对伯的能力要求非常高。他当然紧张,无论是过早还是过晚都会直接导致行动的失败,太心急可能过分地吸引周围的元蜮,单个中型元蜮就已经不是简单武装的人类能够对付得了的敌手了,要是招来了更多就和自杀无异;要是犹豫了,错过元蜮活动时间,就很难再吸引它们的注意,即使可以等到明天再试一次,体力也一定会受到损耗,那时获救机会将大大下降。
伯在脑中无数次地模拟了可能遭遇的情况,如果运气好,吸引到了单只的小型元蜮,伯就能用枪将它击毙,然后在被其它元蜮发现前尽快逃离,要是运气差一些,遭遇了中型元蜮,伯也有觉悟赌一把跟它拼命。
说起来轻松,体长五米以上的中型个体是能够跟军队正面对抗的怪物,在设施里遭遇奇袭的安保力量连拳头大的不成熟元蜮都招架不住,更别提中型元蜮了。
自己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只有“敌明我暗”,发动奇袭的主动权掌握在己方手中,或许真能消灭对方也说不定,无论如何都要抱着希望拼一把,想要活下去。亚总是和伯相反,在陷于绝对不利的状况中时居然自顾自地对将死的事实提出质疑。辛苦的是伯,他得拼命想办法获救,执行计划的重任也落在他的肩上,可他乐意这么做。如果最后不明不白地窝囊地死在地下,倒不如在那些怪物身上倾泻怒火。
空气渐渐传来暖意,伯已经很久没在地上滞留如此之长的时间了,在记忆之中,上次还是因为腿伤实在没法逃跑而躲藏进阴暗的配电间里,在此期间亚还发着烧,而四周每隔一段时间就传出的墙壁和骨肉被打碎的声响折磨着他的身心,让他在黑暗中紧闭双眼,大气都不敢喘。
伯将脸凑到阳光漫射进来的一条缝隙旁,从内向外张望,暖色的光照亮了他面庞眉心与颧骨间的区域,伯皱起眉头,轻轻地换气。
他只能观测到一个有阳光射入的狭小空室,阳光从另一侧照射进来,通过漫射再进入伯被困的空间。
他之所以紧张地紧蹙双眉,是因为光线偶尔会被某些物体阻隔,那显然是某种动物。
从刚刚开始远处就传来废墟被翻动的噪声,虽然计划中的确有吸引元蜮将两人上方的障碍移除的部分,但伯没打算将主动权让给元蜮,一旦遭遇集团绞杀,他们的生存率会无限接近零。
它们到底在做什么?营救同伴?
也许这也是件幸运的事也说不定,在它们忙于工作时会放松对周围的警惕,同时搬动废墟产生的噪音也暴露了它们的位置和数量。有一部分元蜮似乎正在撤离,这栋建筑大概已经被放弃。
伯思考着是否有将行动时间提前的必要性,他以为一旦元蜮全部撤离就不太可能会重返此地,到那时他们就只能被活活困死在地下。
刚刚外面的光线又被遮住了,远处似乎有碎石落下,那边翻动废墟的动静也短暂地停歇。
这片区域似乎只剩下一处开挖中的营救点,伯决定再观察一会。
同时,他伸出右手,向亚摆出一个五指摊开的手势。
亚立即会意地从背包里拉住卷成一卷的塑料布,从中取下一块。
远远地传来了大量碎石被翻开的巨响,伯认为是时候行动了。
恶鬼一般的他在狭小的空间里佝偻着身体,抓起地上的管子,避开昨天留下的血痕紧紧握住管身,然后将它的头部狠狠撞在水泥板上。
“啪!”响亮的撞击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啪!啪!啪!”伯拼命制造着噪音,声音和振动很快就会将元蜮吸引过来,在另一边的元蜮行动完成前,他们会有时间从附近元蜮制造的裂隙里逃走。
人类跟元蜮不一样,一个数尺见方的小口子就足以作为逃生通路。
上方很快有了回应,巨大的八爪鱼被身下的噪声惊动,快速延伸腕足寻找废墟的突破口。
第一条触肢撞开了一片碎石,出现在了伯的面前。
那条肉乎乎的东西在空中胡乱摆动着,摸索着检查周遭的环境,同时将恶心的黏液洒得遍地都是。
伯后退两步,将亚护在自己身后,而后者也几乎贴到了这片狭小空间的边缘。
两人勉强躲藏在触肢的攻击范围之外,但很快,随着元蜮对脆弱点的全力突破,外界被甩开的碎石不断增多,被钻开的破口不断扩大,触肢深入的距离越来越长,同时,随着第二条腕足入场,狭小的空间已经没法为他们提供任何退路。
元蜮两条触肢的先端紧紧相握,勒住将两人困住的水泥板,向外奋力一拉,像是抛掷实心球一样远远地丢开,落地后溅起一大片碎石和烟尘。
突然变得强烈的阳光让伯本能地眯上了眼睛,但这点程度的干扰还不足以损害他的判断。
快速将解开保险的手枪端平,反手拉动枪脊的滑块将子弹上膛。
亚将一只空易拉罐丢进了元蜮洒下的那滩恶心的黏液中,举起塑料布准备突围。
下一秒,从两人视野中消失的触肢再次出现。
就像示威一般,元蜮居高临下从上方发起攻击,不曾暴露头部的它仅仅只是通过触肢进行“盲射”,落在黏液里的罐子被瞬间碾爆,伯本能地向侧面避让的同时亚也用塑料布挡住了飞溅而来的黏液。
这家伙很聪明,虽然从触肢的状况来看仅仅只是小型个体,但也许正因为力量较弱使得它比同类更加谨慎,只要不暴露头部人类就没法对它造成实际威胁。
这样一来他们会被困死在里面,虽然肉眼可见的阻碍已经消失,但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观。要是拖得太久,附近的其它元蜮也会被吸引过来。元蜮目前为止对他们的实力仍旧存在轻视,这是好消息,只要敌人不主动寻求增援,他们就还有逃脱的可能。
元蜮不想受伤,它认为自己可以完全碾压被困在下面的猎物,因此每次攻击结束都会将触肢移出两人的视野,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动作足够迅速,就有可能越过黏液区从这里逃脱。
但是,跳过粘液区后落地产生的振动毫无疑问会引起元蜮的警戒,而难点就在这里,只有脱离之后闪避元蜮的迅速攻击才有存活可能。
伯不会让亚冒那个险,况且,能够使用枪械反击的只有自己,如果全力一搏说不定能在出去以后回身射击一举击破那个小型元蜮。
不,这么一想,为什么非得回身不可?
伯快速换气,为了不引起元蜮的疑心重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水管,示意亚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后躲在高举着塑料布的她的身后,用力把水管摔进那滩令人作呕的危险液体中。
令人惊骇的一幕再次上演,像是在回应猎物的挑衅一样,这回元蜮采取了更为疯狂的攻击,金属质地的管子被整个揍瘪,最后被狠狠地向内一扫,随着大量黏液砸在塑料布上。好在它的飞行轨迹险险擦过了亚的身体,否则她一定会受很重的伤。
“咳!”
伯没想到元蜮被激怒后会采取如此恐怖的攻击行为,在他为那迅猛的攻击后怕和为亚险些受伤自责时,狠狠撞击在身后柜台上砸断了几个隔层的管子被水泥块反弹回来,在他后背来了一记猛击。
这一下绝对砸出瘀伤了。
“伯!”亚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只在惊呼一声后照着伯的手势和他一起向另一个位置转移。
下一刻,一块大石头就被丢了进来,狠狠撞在他们上一刻所处的地方。
该死,这家伙先一步想到了狩猎的方法!
伯心里也已经对如何反击有了一点底子,只是他的方案需要的准备时间太长,恐怕在就绪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元蜮用乱石打死。
不,或许…
伯从敞开的双肩包里拿出一捆粗绳,将它捆绑在自己腰间的同时,朝着亚努努嘴,然后“吧嗒吧嗒”作出说话的嘴形。
亚不明白伯想表达什么,她疑惑地看向伯,用口形发出“什么?”的疑问。
伯伸手按住亚的肩膀,两人一起放低身子闪避开一颗快速射入的石块。
伯确认绳结系牢以后,用食指点点亚的嘴唇,然后用右手比出“鸭嘴”的手势,不断地开合。
亚立即明白伯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伯在亚点头之后,把绳索的另一头和手枪交到亚的手里,然后一手拽住腹部的绳结,另一手抓牢绳结延伸出的绳索,死死地将绳结拉紧。
然后他从亚那里取回手枪,用手背抹掉脑门上新添的血迹。
元蜮地毯式的袭击从来没有停息。
伯点头,压低身子准备进行一段助跑。
“救命…”亚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经历的虚弱与病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力不从心,“好多血…”
元蜮不想受伤,也不想在不必要时杀死雌性猎物,除非真的非常烦躁,否则它们永远将繁育新个体作为第一要务。
这招在雨天没用,可在温和的晴日有奇效。
元蜮意识到自己的攻击过于猛烈后,立即返回了戒备状态。
它不知道下面有多少猎物,但它至少知道有重伤的雌性,即使暂停攻击,继续消耗下去也肯定是猎物先倒下,到那时它就能放心大胆地狩猎。
伯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直视亚的双眼,他露出淡淡的笑,向已经扛起背包的亚比出一个大拇指。
下一刻,伯猛力一蹬地面,向前助跑一段后一跃而起,彻底越过那个黏液洼后借着惯性在往前栽的瞬间脚尖一踮让身子旋转半周,这样一来就从背对元蜮转到了面朝它的状态。
这就是奇袭,去死吧,怪物。
在绳子绷紧的瞬间,伯已经完成了对目标的校准,果断地扣下了板机。
“咻、咻。”
两发子弹全都打进了元蜮的脑袋里。这些动作在短短数秒内完成,而元蜮只来得及抬起它粗壮的腕足准备将猎物碾碎,显然,它不再有机会扭转一瞬间改变的命运了。
所有的触手都无力地耷拉下来,像是另类的门帘一般垂落在被它们亲手掘开的洞口。
伯背后着地倒在了地上,亚也跟着摔了一跤,伯的冲力实在太大了,亚为了攥紧快速滑开的绳子,娇嫩的手心被拉开一大片擦伤,粗糙的绳子已经沾染上了血红。
伯背上的伤处再次遭到撞击,让他疼得呲牙。亚顾不上被磨破的膝盖,抓起塑料布裹在身上拼命挤开那些又臭又重的触肢。
血肉构成的门帘中钻出一个被沾满黏液的塑料布包覆着的小小身影。伯露出了笑容。
远处的元蜮现在才意识到情况有恙,但它的同伴直到现在还有一半埋在地下。最终,它只得保守地作了放弃追击的错误决定。
伯一枪打开身上的绳结,将已经被黏液沾染的粗绳舍弃,然后飞快地迎向正在摆脱身上的塑料布的亚,在一切就绪后隔着兜帽将脑门贴上她的额头,抱起他最重要的孩子跑向熟悉的街道。
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啪啪”的呼喊,像是催促着伯加快脚步。两人的脚步回归一人,和四天前一样。
太阳才偏向西北的趋势不久,远远没有要沉下地平线的迹象,这是伯第一次在安全时间前暴露在管网的庇护之外。就像奇迹一样,真的活下来了,原来绝境只在找到突破口前才是绝境,只要心还活着且足够幸运,就有机会揭露绝境的真面目。
周围居然连一只元蜮的影子都见不到,这种异象让伯心中略微升起一丝不安,不过他知道,再过一会所有的元蜮都会陷入休眠,到那时自己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全。
“伯…亚派上用场了吗?”亚为了不弄疼手心的伤处,轻轻地将胳膊围在伯的身侧,双腿则穿过伯环着她的双臂,用力夹住他的身体。将身体完全贴上他的胸膛的同时她轻声地问。
“当然。”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感受着亚摆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轻轻的分量,作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
“只有一点。”他笑着补充。
亚非但没有因为伯的玩笑而生气,反而欣喜地追问下去:“哪一点?”
这很不合理,明明还没到安全时间,危险依旧存在,擅自放松警惕是不理智的选择,可现在要是再强逼着两人紧张起来,未免有些过分。
伯被亚认真的态度给弄得措手不及,反而愣了一下。
“是啊,哪一点呢?”他自言自语般呢喃着,企图把问题反抛回去,“亚仔?”
后者装作没有听见,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上。
“你跟我不一样。”伯说,“你只害怕不绝望。”
才不是那样,亚当然会绝望,但在伯和她一起的时候不会。要是伯不认可她,她就只有崩溃一种结局。
“不是这个。”亚不满意伯的答复,让他重新想过。
伯尴尬地闭起眼摇摇头,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消散。
“那…你能让我头脑清醒?”伯本来就不擅长言表,现在又遇到亚用文字游戏刁难自己,显然有些应付不过来。
亚的脑袋在伯的肩膀上蹭了蹭,显然是不认同这样的答案。
“刚刚才逃出来,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找出个…”
亚知道伯只是在找借口,他就是那种在极度紧张与放松间变幻无常的人,所以她直接封住伯的嘴,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唔…”
“是这个,爸爸。”
那两瓣温润的软肉离开后,他胸口的锅炉就像要过温融化一样。
能为了爱活下去太好了。
…
伯把亚放到井下,自己再爬回去收起井盖的支架,拉住把手将它拽回来关上。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伯让双眼渐渐适应,同时为元蜮没有乘机侵入地下而庆幸。
虽然每次经过这处竖井都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努力回想时总会有一种无力感,那到底是什么?
伯把亚抱到身上,侧着身体好让她观察到前方的“足迹”。就这样,在黑暗之中融为一体的两人,一点点朝藏身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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